人工智能的兴起不应削弱教育的作用——而应扩展其作用

不久前，我在领英上回应了一篇讨论比尔·盖茨大胆预测的帖子——他认为我们所熟知的教师和医生将在未来十年内被人工智能取代。

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和深度参与人类学习体验的人，我感到必须立即作出回应。我承认人工智能或许终有一天能够"读懂氛围"，或许能通过学生脸上的困惑或声音里的兴奋察觉情绪。但更关键的问题或许是：即便AI能读懂氛围，它会在意吗？

同理心、鼓励和信任的火花并非算法能输出的产物。这些人性特质才是有效教学和有意义学习的核心。教师不仅是信息传递者，更是激励者、韧性的培养者和帮助学生寻找人生意义的引路人。正因为AI的崛起，这些角色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。

我的评论发布后，有人反问：既然如此，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受过教育的人？如果人类没有工作岗位和角色，学习还有什么意义？这是个合理但危险的问题。其背后隐藏着对教育狭隘的工具主义观点——认为教育唯一功能就是为就业做准备。但教育从来就不仅关乎工作，它帮助人类批判性地理解世界，有意义地与他人互动，并驾驭生活中道德、社交和情感的复杂性。这些都不是能外包的任务。

生成式AI的出现以新的紧迫性重新点燃了旧有争论。如果机器能写论文、解方程、创作艺术甚至辅导学生，学习者还能做什么？真正的危险不在于AI会使学习过时，而在于我们会说服自己相信这个谬论。

知识建构是批判性思维的基础。你不能仅依赖AI，需要记忆和理解才能评估与创造。这些能力通过领域特定知识构建——不了解历史就无法对历史进行批判性思考，不掌握医学实践就无法解决医学伦理困境。批判性思维不会凌驾于知识之上，因为它本就植根其中。

西蒙·罗伯茨在《不思考的力量：我们的身体如何学习及为何应该信任它们》一书中，有力论证了人类判断中直觉化、具身化和社会化的维度。他指出，我们的理解和决策大多并非源于有意识的理性思考，而是通过直觉、经验和习得实践从身体中涌现。最有力的思考往往完全绕过形式逻辑，发生在对话中、社区里，以及现实生活混乱不确定的场域中。

这种思考根植于他所谓的"具身智能"，即便最先进的AI也无法复制。事实上，我们越依赖机器替我们思考，就越迫切需要培养它们所欠缺的人类特有能力。

在AI生成内容的世界里，变得更有价值的不仅是知识，更是辨别力——评估、批判和道德回应信息的能力。这就是为什么在AI时代，知识建构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。缺乏它，我们将容易受到操纵、错误信息的影响，并丧失能动性。

教育工作者不仅是知识提供者，更是导师、思维激发者和探索路上的同行者。他们帮助学生应对不确定性，提出更好的问题，建立自信。AI或许会成为强大工具，但无法取代支撑学习过程的人际关系。

AI的崛起不应削弱教育的作用，而应拓展它。如果AI能接管常规任务，我们更应抓住机会，将教育转向那些最体现人性特质的领域：创造力、同理心、道德推理、协作与社区建设。

现在我们面临选择：是把AI当作绕过学习艰辛的捷径，还是视其为让我们自由探索人性更高维度的伙伴？这个选择取决于我们是否仍相信人类学习的价值。

未来属于那些能与智能机器协作而不放弃自身智慧的人；属于那些能参与知识创造，并理解在现有知识基础上建设而非仅消费的重要性的人；属于那些能用技术强化而非取代人际连接的社群。

在这个技术快速变革的时代，我们需要重拾教育更深层的目的，抵制将思考外包的诱惑。因为最终，让我们成为人类的不是我们知道什么，而是我们如何学习，以及如何运用所学彼此关怀，共同建设值得生活的世界。